水底天

朋友,来都来了,讲两句话再走吧。

【带卡】灭烛

【带卡】灭烛

卡卡西在涵洞里站起身来。

一身陈年旧伤不知为何渐渐失去了痛感。弯曲腰身随着脚步渐渐挺直。他越走,脚下跟着轻松。到了最后,甚至可以快步跑起来。他跑了很久很久,却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喘息的欲望。篝火在他眼前越发明亮。一个算不上高大的影子矗立在火焰之前。

“你又说话不算话!”

卡卡西循声看去,被跳动的篝火闪到了眼。

“笨蛋卡卡西,没有长进的大骗子。”小孩子带土鼓起脸瞪人。和卡卡西印象里差不多,那张老好人面貌始终没什么威慑力,明明是想要生气,看上去活像在嘴巴里含了个球。“不是早就说好了吗,你不能跟过来。笨蛋卡卡西,白长这么大!明明是火影,结果连听人说话的本事都没学会。”

带土说完,还觉得不过瘾,包子脸用力别向一边。手臂背在脑后,整个人看上去仍是气鼓鼓的。

卡卡西看着他,眉眼多出一些温和。他把不存在的斗篷往身后一甩,在篝火前盘起两腿坐下。手扶在腰上,一下一下,慢慢地捶。

带土啧声:“瞧你,这动作……看上去就是个老头子。”

“我本来就是老头子。”卡卡西说。低头盯着自己变得葱段般骨节分明的手,手心手背在眼前依次晃晃。“这是表象,在这里的确实是一个鹤骨鸡肤的老头,走路需要拐杖,说话不清,吃东西的时候会不受控制的淌口水,晚上睡不着,打盹做起梦来又睡不醒。大体就是这样,你还小,别被骗了。”

带土露出一脸牙酸的表情。“你这话讲得真恶心。”

“没办法,自然常态。倒也不能怪你,你没老过。”卡卡西说。“你以为自己死了多久?”

“多久?”

卡卡西一顿。“三十七年。”

真有这么久?带土“啊”一声,眼珠一转。“那你还真的是个老头子了,你现在几岁?”

几岁?卡卡西皱着眉想。死在、不,神无毗桥那年带土应该是十三岁。后来……惊天动地的忍界大战是在带土死……在那之后十七年。再后来呢?

他向来从容,放弃也快。抬起头,冲带土特别和气的笑笑。

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
带土抱着胳膊,用力地"切“一声。“你还真是老年痴呆了不成?怎么连自己活着的情况都迷迷糊糊的。”

“那你呢?你死去那年多少岁?”

“谁还有心思记这个……”带土急吼吼地回复,立马发现其间的玄机,忍不住生气。“我那是因为……和你又不一样!”

没什么不一样。卡卡西笑笑。“和你同样。那天之后,我不是活着,只是没死。”

带土浑身一个颤栗。他蜷了蜷身子,下巴搁在膝盖上。

篝火闪闪烁烁,将他的影子映出无数破碎。

 

 

"其实我后来又见过父亲。"卡卡西看着篝火开口,“跟现在有点像,不知道是不是幻觉。但总归是见到了。”

"朔茂叔叔?"听见这话带土来了兴趣,兔子一样蹦跳着凑过来,像是急着呼吸,嘴巴微微张开,眼睛亮闪闪的。"他跟你说了什么?"

"他没说什么,主要是我在讲。"卡卡西说,"讲老师,讲暗部,讲三代五代,讲第七班。"他想了想,“当然,也讲你。”

“你还会讲我?”带土说,“我猜全是坏话吧。”

“父亲见过小时候的你啊,对你印象不错。还夸你懂事又刻苦。”卡卡西眼神放空。“冲动,莽撞,不计后果,又不现实。我能讲你什么好话,你到底有什么好?”

带土咽咽口水。等着下面的话。

“听到你就那样牺牲,父亲很遗憾。”仿佛指针转动,他一格一格把视线转到带土身上。

卡卡西说,“我也很遗憾。”

带土看着他的眼睛,慢慢笑出来。

“遗憾什么,遗憾当时没有停下来确认我的尸体?还是遗憾没在那天彻底杀了我,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惨剧了?”讲这些时他胸口剧烈起伏起来。卡卡西看着那个胸口,想到带土胸前那个被他穿出的大洞。

“我只是遗憾……”说出这句话用尽他全身的气力,卡卡西慢慢说,“我遗憾,为什么那天被推开的是我,不是你呢?为什么被石头砸碎半个身体的人不是我,而是你呢。为什么经历折磨见证失望的人不能是我,而是你呢?”

为什么活下来的那个人非要是我呢?卡卡西问。眼神写满认真。许多年来这个问题缠绕在他的胸口,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砸穿了。带土死时他问自己,琳那时同样问,再是水门,师母,三代,阿斯玛,自来也,甚至团藏……他从许许多多的死里走出来,踏上算不得光明的生。然而求死的人总能被强行拉着找到生路,地狱里转一圈总会被人强行拽回来。

既然变成活下来的那个人。那么,哪怕是在做梦,也就只能沉默且小心。让自己离崩溃的距离远一点,更远一点。

当初跟佐助还是讲错了。卡卡西想。那时他相比现在算得上足够年轻。太过年轻,也就太过自信。他自小聪慧,冷静分析后确信自己一生再来不及拥有什么重要的牵绊,那些缝合在胸口的血脉联系都没了,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失去重要的人。

然而上天总喜欢一次又一次地揭开死心的人那层脆弱而虚伪的外壳,不在意拿他当个典故开一些血淋淋的玩笑。秽土转生已经足够残忍,他看着那些故人从地狱里站起来,像是自己也跟着站在地狱里面。然后……他亲眼看着这一切的起点是怎样从记忆里生机勃勃地活过来,讲一个虚幻的故事那样告诉他一切的真相,像个有勇气却不见得精湛的演员那样,又痛又恨,对着整个世界数说命运是如何奇谲,如何残忍。卡卡西站在自己的地狱里,被无数层疲惫紧紧环绕。神经因为战士的作战本能高度紧张,眼睛却像灌了铅一样,似乎随时可以睡过去。

他想:为什么?

带土很生气,带土很绝望,带土恨这个疯癫的世界。带土有勇气冒天下之大不韪,带土可以一再虐杀自己的感情和良心,带土可以将失望变成诡异的希望,用更残忍的幻想杀灭所有幻想。

但是带土不恨他。

明明这是最简单的一件事,是他的失误为带土开启了诡谲命运的大门,是他没能守护诺言保护与周全,是他在战争里一次又一次地活下来了,依靠带土本可以引以为傲的写轮眼,

但是带土不恨他。

 

 

“如果再来一次。”带土说,“我还是会推开你。这是我的选择,不能是别人,更不要你替。”

卡卡西问:“为什么?”

“那只眼睛。”带土说,“要是再来一次,再对上那个忍者,你会为了救我再挨一刀吗?”

卡卡西一怔。“当然会。”

带土耸耸肩。“所以说,你就是个笨蛋。”

“说别人笨蛋的才是笨蛋。你不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小孩子气?”

“我没办法,毕竟我十三岁那年就死了,不习惯老头子的说话方式。”带土站起来,拍拍屁股上的土。手指着卡卡西的鼻尖。“而你,就该是个老头。”

“而且是死了的老头。”老头卡卡西用小孩子的声音说。他看着带土,看篝火是怎样将他的影子拉成巨大而模糊的一团。

“你在乎吗?”卡卡西轻声说,“没能成为火影,没能保护所有人,没能得到理解,你那荒唐的梦最后也没实现。”

带土低下头。半晌,他抬起脸来。胸前赫然出现一个大洞。他看着卡卡西,露出惨笑。

“我在乎过,特别在乎。”带土说,“所以你看,我死了。现在?现在我已经死了很久很久。”

卡卡西看着他。良久,露出一个笑来。

“现在……现在我终于可以来了。”他说,“真长啊。”

带土看着他。良久,他弯下腰,向着卡卡西伸出手。

“笨蛋,谁要你来。”

他用力抓住卡卡西的手,卡卡西回握。用带土叫做老年痴呆的脑子回想和解之印的手势。带土把他拉起来,仍握着那只手,没有多少松开的意思。脸藏在阴影里,分不出是笑还是哭。

 

 

评论(5)

热度(378)

  1.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